转贴————————————与明永冰川的亲密接触
2001年9月7日
在冰川融水的清凉气息中入睡,又在冰川融水的潺潺水声中醒来。
今天天气看起来不错,早晨的阳光已经颇为充足了,尽管卡瓦格博峰还隐在云里,大家却都心情不错,坚信今天会看到它。“有希望”,好心的旅馆老板也替我们高兴。
吃过早饭,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要上路,去寻访明永冰川的足迹。可是,进去的山路十分陡峭,而且一直是在向上爬,需要当地旅游部门组织马匹驮我们进山,一时半会马匹又凑不齐,我们只有在冰川的融水小河边上耐心的等待。
8点钟,陪我们进山的藏民陆陆续续牵着各家的马来到了小河边,每人上了一匹,由藏民牵着,一声吆喝,便沿着小河向上进发了。
我骑了一匹年轻的小马,毛色黝黑发亮,凑巧。牵马的也是一个黑不溜秋的藏族少年,叫阿登,今年才13岁。
我问他,阿登,这匹马是你们家的吗?他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普鲁。
普鲁?是什么意思。普鲁就是乌鸦,因为他很黑嘛!
呵呵,我看你也应该改名叫普鲁。阿登咧嘴笑了起来……
刚开始,进山的路还算轻松。在越过了冰舌的末端——冰川的尽头之后,小河不见了,山林越来越密,明永冰川切割的山谷在我们的山路边上也越来越深,我们离它也越来越近了。
这里的山林到处是野果,桃子、核桃、沙棘、红果……在成熟的季节里,时不时从林梢上跌到积满落叶的山路上。牵马引路的藏民告诉我们,这些果子过去都是熊猫、金丝猴最为喜爱的食物,不过,在明永冰川成为一处著名的旅游景点之后,这两种胆小的动物早已迁移到更远的深山,几乎看不着了。
再向上行路,山路越发陡峭起来,冰川的山崖边建起钢梁木板栈道,爱护马匹的藏民说前面的路太陡,不能再骑马前行了,他们和马匹在原地等我们回来。我们便沿着栈道继续向上。
扎西忽然让我们回头望,“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们过来的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对面苍茫无边的群山腰间,一条细细的山路像细绳一样缠过,不仔细看就忽略过去了。隐约的山路下方,就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和奔流不息的澜沧江……
“江上青山横绝壁,云间细路蹑飞蛇”,我猛然想起苏轼的这句诗来,当真险,也当真是贴切!
然而我们很快就把来时的路忘却了。此刻,姿态奔腾看似静止的明永冰川就在我们悬空的脚下10多米的地方。
这宏大壮观的冰川,从卡瓦格博峰往下呈弧形一直铺展到海拔2700米的森林地带,绵延11公里,平均宽度达到了500米,这条我国纬度最南、冰舌下延最低的现代冰川,还是我国运动速度最快的冰川哪!每年530米!我掏出手机算了一下,真不敢相信这庞大的玉龙正以每分钟0.1008371厘米的速度在悄然流动!
此刻,这条玉龙就温驯地躺在青葱的山谷间。从资料上看,明永冰川分为三个部分——海拔5500米至4500米之间是扇形冰库,眼下正被蒸腾着的云雾遮挡;海拔4500米至3000米这落差近一千米的是冰瀑,就是在我们从云雾中倾泻而出,一直流淌到我们前面不远处的这一段,这也是最为壮观的一段。
数百米宽的冰瀑从卡瓦格博峰上流淌至山谷之间,冰瀑上层层叠叠的冰笋、冰芽,就仿佛凝固的拍岸波涛。山谷中茂密的树林和盛开的鲜花,和这广阔的冰雪世界结合成一幅最绮丽、最奇特的画面,难怪明永冰川会得名“最美丽的冰川”。
我们正看得出神,忽然冰川向上的云雾里传来阵阵轰隆隆的巨响。晴空霹雳? 我们四人正在纳罕,扎西一语道破天机——是上面的冰川在阳光的照射下融化崩塌发出的声响。他话音还没落,我们不远处的冰瀑上又有一处冰体炸开了一个口子,巨大的冰块轰隆隆的滚落下去,而露出的新鲜冰体则发出蓝莹莹的幽光,冷气腾腾。
我们脚下的这段,就是海拔3000米至2700米之间的冰川之端——冰舌。由于一路舔过大地,原本淡蓝色的冰舌上到处沿途刮削而来泥土石砾,加上海拔低气温高融化较快,冰舌上到处是阡陌纵横的冰沟和奇特的弧形冰拱。
通过了栈道之后,我们重新爬上山路。行不多远,就来到了太子庙——一个小小的庙宇——供游客歇脚的功能似乎更大于祭祀的功能.看不到喇嘛,只有几个挑着食物进山的藏民,和一个搂着一只猫、咧着落光牙齿的嘴冲我们直乐的老太太。
老太太笑微微着,她的猫却一见生人就窜到庙里的草丛中了。看来这里的游客还不是太多,我想,猫咪还不习惯呢。
从太子庙再往上走就是最靠近卡瓦格博的莲花寺。然而就在通往莲花寺的路旁,有一边不起眼的小路沿着十分陡峭的山谷一直通向明永冰川的冰舌,就是这条路,开始了我们和明永冰川的亲密接触。
刘老和玛格丽特毕竟年纪大了,他们沿着山路向上缓行,到前面等候。
经过一番小心翼翼的下行,我和小曹终于站在了这巨大的冰舌底下。当你站到这亘古冰川上,将手贴在他冰凉的躯体上时,你是否想过,他是有活力的,他是在不息地向前运动着的呢?
冰舌足足有近10米高,像一座望不到头的冰山横亘在我们面前。滑溜溜的冰舌上布满了各种形状的冰斗、冰凌和冰洞,尤其是冰舌的下面,冰洞多得秘密相连,仿佛是一个奇怪的蜂窝系统,大的直径近1米,能容的下人的身躯。
在我们的头顶上,冰凌在慢慢的化解,千年的冰水一滴滴的滴下来,聚到冰舌下面的暗河里,在汇成河流,从冰舌的尖端吐出,最终注入澜沧江。
离开冰舌的时候,我从冰体上抠下一小块核桃大小的石头,黑色的石头上有白色的云母矿脉。这原本牢牢嵌在冰体上的石头一定是被冰川从山上刮削下来的,我把它放进包里,作为与明永冰川亲密接触的纪念。
通往莲花寺的山路很是崎岖,我们一行人几乎是上一个陡坡歇息一次。太阳渐渐升高了,透过密密的树林撒下一道道光柱,然而并不热,明永冰川的冰凉气息在一直笼罩着这片树林。
不知拐了多少个山道,蓦然间,一座彩绘雕梁的小小寺庙出现在山坳间的一块平地上,寺庙背后就是触手可及的明永冰川,流淌在苍山翠谷间;寺庙四周五色经幡招展,庙里正在做法事,阵阵低沉的号声、念经声和着山风迎面而来;庙门前,几匹栗色的小马正在埋头吃草……那首歌怎么唱的:“雪山、青草、美丽的喇嘛庙……”
“这里肯定是个不是人间烟火的地方啊”,我喃喃着。而扎西已经迫不及待的进寺庙里去上香了。
大殿里香火缭绕,席地而坐的喇嘛、信徒们正专心致志的做法事,对我们的参观甚至拍照都视若无睹,他们的境界是很高的。
扎西买了一束香,恭恭敬敬的献上,他劝我们也上香,我们于是照办了——到现在为止,卡瓦格博峰还没有露出真容呢。
绕过大殿来到莲花寺的背后,就是一片绿茵茵的青草地和树林,上香的香炉和扎满五色经幡的桩子正对着近在咫尺的冰川和冰川上的雪峰。
刘老、玛格丽特、小曹、扎西和我,我们5个人都坐到了草地上,顺着冰川来的方向,向上眺望着云雾似乎要渐渐散开的卡瓦格博。
在云雾的深处,时不时传来隆隆的巨响,巨响过后是哗哗的塌落声,一处处的冰川正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解体。这样的条件下,雪峰上的云雾只会越来越厚……
卡瓦格博,这格萨尔王麾下的战神,今天只让他的坐骑——这条玉龙来和我们见面,他高贵的头颅就一直藏在云里。
不知在草地上坐了多久,终于,一声叹息,我们明白这次我们不是有缘人,不能见着他了。
回去的路上,大家且行且回头,盼望奇迹的出现。奇迹终于没有出现,骑在马背上回去的路上也沉寂了许多。
在村子里的一个小饭店吃过午饭之后,我们驱车离开了明永村庄、离开了明永冰川,跨过澜沧江,向德钦方向驶去。
每当车子拐过山腰面对着卡瓦格博的时候,我们都从车窗里久久凝望,似乎能望着云雾一下散开。 有一次,云雾似乎真的要散开了。车子停下来,大家都站在路边看,终于,云雾散到半山腰还是停住了。卡瓦格博留下了一个依稀的身影。
扎西说,你们要拍照片就多拍吧,这次算是看到最多的